如今的李蓮花,最不怕的就是被查。
饒是四顧門再神通廣大,也不可能查出十年後的事情來。
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,但既然回來了,他必定不會再讓一切重演。
李相夷跟笛飛聲可以打,但金鴛盟和四顧門這一戰,絕不能打。
想着,他抬眼看向窗外,眼中的光逐漸堅毅,與李相夷那雙眼如出一轍。
李相夷雖走了,卻有人送來吃食。
李蓮花看送飯的婢女擺開飯食,含笑道謝。
吃過飯後,他推門出去,在院子里轉了兩圈。
不出意料,四周都增加了布防,還有好幾個人在暗中盯着他。
李蓮花隨手拎起水桶,站在院子里澆花,嘴角挑起一絲笑意。
他了解李相夷,知道他會讓人看住自己。
但他也了解四顧門,只要他想,這裡根本困不住他。
喬婉娩來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。
容貌清俊的文雅男人着一襲青衣,唇角含笑,正握着木舀澆水。
露出半截手臂,病態的白,手腕上經絡格外的顯眼。
逆着夕陽,那張側臉鍍上一層金邊,有那麼一瞬間,喬婉娩生出一種看到李相夷的錯覺。
難怪相夷說覺得此人熟悉……
但要細看起來,又並不多相似,這兩人差別甚大。
一似雲間月,一如林間竹,實在無法聯想到一起。
她走過去問道,「李先生,你好些了嗎。」
李蓮花停下動作,回頭笑着應她。
「多謝喬姑娘關心,我很好。」
喬婉娩的目光帶幾分探究,「昨日你昏迷,門主為你療了很久的傷。」
李蓮花指尖蹭了蹭鼻翼,「啊,那我明日再當面謝謝李門主。」
喬婉娩解釋,「我不是那個意思,李先生。」
「我是想問你,以前可與他有過交集。」
李蓮花搖頭,「昨日我與李門主相談甚歡,一見如故。」
「李門主心懷大義,想必當時換了任何人有危險,他都會這麼做。」
喬婉娩微微頷首,心下卻並沒有被說服。
他說的不錯,換做其他人命在旦夕,相夷也會這麼做。
但不止是運功療傷的事,她能感受到他對李蓮花的關心,這種關心完全不像是第一天認識。
李蓮花沒給她繼續發問的機會,抬手指着天邊絢爛的紅霞。
「喬姑娘,你看那霞光,好看嗎?」
喬婉娩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,目之所及雲層翻湧,染透紅霞,的確是美不勝收。
「好看。」
李蓮花卻是嘆息了一聲,「好看是好看,只是一直追着光跑,終會疲倦。」
喬婉娩神色微怔,回頭看向他,眼中情緒閃動。
她放輕聲音問了一句,「疲倦,又當如何?」
李蓮花往前邁了兩步,轉頭回了她一個洒脫的笑。
「那自然就不追了,天上的光,又不止他一束。」
喬婉娩聽罷,低頭思索良久,又抬起眼,眸中隱隱閃過亮光。
「李先生的意思是,只要我能與那晚霞並行,自然就無需再費力追逐。」
李蓮花一愣,「……啊……啊?」
喬婉娩卻不在乎他是什麼反應,有些豁然,只是含笑點頭。
「多謝李先生,受教了。」
喬婉娩在李相夷心中有多重要,李蓮花是最清楚的。
他也知道李相夷此時一心在江湖公義,在四顧門,沒有顧及到她。
他說這些話,本想開導阿娩無需自苦,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。
也不知道……她理解到哪裡去了。
罷了,只要李相夷不墜海變成李蓮花,他們之間自然有無限可能。
他被喬婉娩感染,眼底也染上笑意。
院外遙遙傳來一道滿懷喜悅的聲音,「阿娩,你讓我買的經書我……」
那聲音戛然而止,李蓮花一轉頭,便見肖紫衿捧着幾本書站在院門口,笑容僵硬在臉上,唰的一下消失不見。
「你是什麼人,竟敢擅闖四顧門,不要命了!」
隨着肖紫衿的怒喝,一聲清鳴,劍鋒直襲而來。
李蓮花連忙翻身去躲,他在這四顧門,現在是一招半式都不敢用。
「紫衿住手,他是門主的客人!」
鐺——
喬婉娩身影翩然落在李蓮花面前,提劍擋下他的攻擊。
肖紫衿恨恨瞪了李蓮花一眼,這才收了劍。
「門主真是越發糊塗了,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放進四顧門!」
這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,李蓮花索性不看他,低頭撓了撓鼻翼。
喬婉娩皺眉,「紫衿,李先生是我帶進來引薦給門主的。」
肖紫衿連忙解釋,「阿娩,我,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
「我買了你要的經書,聽他們說你在別院,就找過來了……」
喬婉娩點頭,「多謝。」
她又轉向蓮花,「李先生,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,告辭。」
朝他微微頷首道別後,才看向肖紫衿,「走吧紫衿。」
李蓮花笑笑,朝二人拱手拜別,「二位慢走啊。」
肖紫衿快步跟上喬婉娩的腳步,出院門前還回頭冷冷瞪了李蓮花一眼。
李蓮花目光一轉,瞧天邊的雲霞去了,只當看不見。
肖紫衿此人心胸狹隘實非良配,勝在待阿娩一心一意。
十年後阿娩心中有他,李蓮花自然只能尊重阿娩的選擇。
現在不同,有他在,一切都有轉機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四顧門議事廳。
李相夷坐在桌前,翻看門人傳來的消息。
喬婉娩昨天傳下去的令,今日便傳回信息。
足足十二個地區情報點傳回來的消息,都是查無此人。
喬婉娩立在他身側,擰眉深思。
這些消息她自然是看過,也知道無人查出李蓮花的身份。
四顧門在中原武林各處都設下了情報點,按理來說,只要在江湖上走動過的人,就不可能查不出來。
但如今卻處處碰壁,竟然找不到與此人相關的任何信息。
這李蓮花,到底是何許人也?
「相夷,我倒是有個想法。」
喬婉娩開口,「我觀李先生文雅清雋,舉止有度,倒不像是江湖中人。」
李相夷眉頭一皺,「你是說,他是朝廷的人?」
他又搖搖頭,「此人雖生得像個書生,卻沒有什麼官僚氣,應該不是。」
喬婉娩思索道,「但似乎也沒什麼江湖氣,他或許,就只是個普通人呢?」
普通人?
李相夷回想起那張氣定神閑的臉,搖了搖頭。
「他身中奇毒,距大夫所言已經有不少時日,一個普通人可沒這樣的本事將毒壓這麼久。」
經他提醒,喬婉娩也想起來了昨日大夫的話。
今日看他精神不錯,還有閑情澆花賞雲,差點忘了大夫說他命不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