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家的家規森嚴，吃飯的規矩也多，正式開席之後攀談聲就少了。
這邊的動靜就尤為明顯。
席間已經有人不滿地皺起眉頭。
她立馬捂住口鼻，眼角含淚地朝看向她的人頷首致歉。
可緊接着又是一股噁心想吐的感覺。
姜漓立馬起身離席，衝進洗手間。
剛才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，沒東西可以吐，止不住的乾嘔，喉嚨一陣陣發緊，眼淚也止不住流。
門把傳來動靜，有人進來。
姜漓趴在洗手台上，心跳一緊，回頭看見宋清霜神色匆匆地反手關門。
她剛想說話，又忍不住捂住嘴乾嘔。
一直等到那股噁心勁過去了，她扭開水龍頭洗手，看向鏡子里欲言又止的母親。
「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人談戀愛了?」 姜漓耳朵里嗡嗡響，沒聽清楚，「什麼?」 母親又重複了一遍，眼神犀利彷彿在審問犯人。
姜漓洗手的動作一頓，皺眉，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 宋清霜走上前，用力扯住她的胳膊，將她轉過身來，上下打量着她。
姜漓吐得厲害，眼睛都紅了，襯得一張小臉蒼白，虛弱得很。
「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?」 「媽，你胡說什麼?」姜漓沒來由地一陣煩躁，聲音也比平時拔高了幾分。
宋清霜狐疑地打量她。
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過激，她的語氣緩和下來，解釋道：「我沒談戀愛，只是腸胃有點不舒服。」
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。
之前還好好的，只是聞到淡淡的魚腥味就受不了，這會兒被宋清霜質疑，她下意識去算自己的生理期。
還真是推遲了三天。
難道真的懷了? 上一次她和裴祁延在一起之後，突然被通知出差，忘記到底吃沒吃藥了。
宋清霜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，聽她這麼說，才算相信，「沒有最好。」
剛才看姜漓那樣子，還以為她瞞着自己跟別人談戀愛，搞起了未婚先育的那一套。
既然沒有，那她就放心了。
她扯了張紙巾擦掉姜漓嘴角的水，語重心長地說：「你是媽唯一的希望了，可不能學那些不好的，媽媽下半輩子能不能過好日子就指望你了。」
「裴家沒虧待你，你的日子不會太差。」
姜漓接過紙巾自己擦。
裴家上下雖然不太待見她們娘倆，但裴家老五過世之前，請求裴老爺子照顧好她們。
裴老爺子雖然不喜歡她們，倒也信守承諾，每年都給宋清霜七位數的生活費。
這筆錢尋常人家夠花好幾十年了，但宋清霜花錢大手腳。
姜漓給她定了每個月最多花三十萬，剩下的錢留着年底用，裴家這麼大的家族，需要上下打點的地方不少。
「那點錢怎麼夠花的，我每個月要買衣服買包，做美容，還有太太圈每隔一段時間的聚會，哪哪不需要花錢啊。」
宋清霜開始跟姜漓算賬。
姜漓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，「你的衣服和包夠多了，還有那個太太圈的聚會不去也罷，她們向來看不起我們，何必熱臉貼冷屁股。」
「你懂什麼?」宋清霜不悅道，「等你被社會磨掉稜角就知道清高是最不值錢的，太太圈裡多的就是人脈。」
「對了，這次就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青年才俊，我正打算跟你說。」
猜到了什麼，姜漓不耐煩地打斷她，「我最近工作忙，沒時間。」
宋清霜才不管這些借口，自顧說：「對方雖然沒有裴家有權勢，但在南城也是排得上名號的，他是他們家獨子，你要是嫁過去了…… 「媽!」姜漓再次出聲打斷，「我不想這麼早嫁人。」
宋清霜哼道：「那你想怎麼樣?女人的最終歸宿都是嫁人，你嫁個好人家，媽在裴家也有臉面，在外人面前也抬得起頭來，早嫁早享福的道理你懂不懂?」 姜漓不懂她的邏輯，早嫁早享福? 「我有工作，才剛畢業兩年，將來有的是機會提升，工資不會低，養得起你。」
宋清霜氣不打一處來，「就你那點工資都不夠買一個像樣的包，怎麼養我啊?養你自己都夠嗆!」 「這事就這麼說定了，等對方敲定時間，你們就見上一面。」
宋清霜根本不給姜漓拒絕的機會，拉着她離開洗手間。
姜漓想着生理期推遲的事，沒看到迎面而來的兩個人。
裴老爺子年紀大了沒什麼胃口，出來透透氣，身邊就只有裴祁延陪着。
「小姜怎麼了?」 姜漓腳步停頓，抬頭看過去。
裴家老爺子今年八十一了。
棗紅色的唐裝更襯得他精神矍鑠，花白的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，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也是迷倒眾人的美男子。
裴家的男人是個頂個的俊美，尤其是裴祁延，他和傅家的大公子是南城姑娘們最嚮往的黃金單身漢。
南城還流傳了一句話——是傅不是裴，是裴躲不過。
這一眼看過去，不可避免地看到裴祁延。
他不經意地抬眸看過來，目光冷寂，含了幾分料峭的寒意。
這是他心情不太好的表現。
姜漓的心跳漏了半拍。
她立馬移開目光，看向老爺子，從小她就怕裴家老太爺，他疼愛孫輩，對她這個「便宜孫女」卻嚴厲不苟言笑。
看似關心的一句話，實則沒什麼關切之情，只是礙於老五離世前的囑託。
「對不起爺爺，我白天吃壞了肚子，打擾到大家了。」
老太爺不悅地掃了她一眼，花白的鬍鬚往下沉，「既然不舒服怎麼不早說，家宴也不是你必須得參加的。」
老爺子就差直接說她又不是真的裴家人。
姜漓握了握手指，下意識咬緊牙，這樣讓人當眾下不來台的話惹得她一陣臊，更何況對面還有裴祁延。
她不想在他面前丟人，又羞又窘，她麵皮薄一下就紅了。
剛想要說什麼，宋清霜面露尷尬之色，扯了扯姜漓的衣擺，示意她不要說錯話。
這時，裴祁延輕笑一聲，「爺爺跟無關緊要的人浪費什麼時間，我陪您走走。」
「嗯。」
老爺子壓下不悅的情緒，往前走。
裴祁延在經過姜漓的時候沒有片刻的停頓，衣袖摩擦而過，悄無聲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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