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嫦吹了吹冒着熱氣的紅薯,咬了一小口,滾燙的食物進入胃裡,她才覺得人活了過來。
老太太聽到小姑娘的喟嘆,收回視線,落在小姑娘怎麼也曬不黑的漂亮臉蛋上,良久之後才幽幽開口道:
「是呀,都苟延殘喘這麼久了,沒道理這樣下去,那豈不是如了那幫人的願。」
江嫦沒有回話,也沒有去管他們母子間的低低的話語。
她細細地將手中不大的紅薯吃了個乾淨,拍了拍手中的灰,得去尋個落腳的地兒了。
謝元青留給他的軍大衣是來接他的人給的,穿在他身上配着他淡淡的神色,很有禁慾系的感覺。
他本已經上車走了,卻看到躲在窩棚牆後的江嫦探出的小腦袋。
謝元青和身邊人說了幾句,轉身回來將身上的軍大衣給她披上。
看着裹在大衣服里的小姑娘,只露出一張早上才洗乾淨的小臉,狐狸一樣的眼眸中帶着好奇和探究。
謝元青眼眸里閃過一絲複雜,本想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,但生生忍住了。
江嫦再次有些惋惜,就差捶胸頓足了,既然穿越,為毛不讓她早點來啊。
原身記憶里只有兩件事兒,活着!去江大家要糧食她才能活着!
其實原身是個傻的,也是個瘋的。
她沒有什麼過多的記憶,只是本能地活着,父母在的時候,有人管她,她樂得自在。
父母不在後,她就找人管她。
誰讓她不能活着了,她就讓誰不痛快。
瘋傻的人都很執拗。
原生的執拗就是活着。
被謝元青推倒的時候,她摸到了謝元青口袋裡的一顆水果糖。
謝元青啃她,她啃糖果,很公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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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眼三天過去。
江嫦和趙家母子乾脆睡在牛圈裡,撲上了乾淨的苞米杆子,熬過了三個寒夜。
「老黃牛住的這黃泥巴蓋的房子,原本就是我們十多個人齊心蓋起來的。」
牛圈外,南牆邊,火堆旁,趙老太太絮絮叨叨。
江嫦眼神只落在火堆旁邊的烤馬鈴薯上。
一共三個,大的是她的,兩個小的是趙老太太問她借的,打過欠條的那種。
「他們說我們是來接受教育的,不能住像樣的房子。。。」趙老太太感慨萬千。
小趙教授依舊面色空洞,半死不活的模樣。
江嫦吃完馬鈴薯,靠着南牆曬太陽,腦子裡又開始盤算着後面的日子怎麼過。
雖然她這輩子準備擺爛,但不是天天聞着牛糞的味道擺爛啊。
面對此情此景,江嫦每日扇醒吾身:
同樣是鹹魚,有人翻身,她卻在破牛棚里粘鍋了,是因為她忘了加油嗎?
不不不,鹹魚就算翻身了也還算鹹魚,她得需要做些什麼來徹底改變自己的境遇了。
「江大腸。」
一個黑蛋樣的小臟臉從牆角探出,鼻子下面還掛着兩條大鼻涕。
「我奶找你。」
皮蛋兒手裡抓着一顆花生,喊完就跑。
江嫦眼神好,瞧見他的鼻涕甩了一條出去。
她起身拍了拍軍大衣上的灰,又在草鞋上蹭了蹭自己因為凍瘡有些發癢的光腳丫子。
可惜自己除了廚藝還行,其他實在沒有怎麼涉獵。
面對這樣的困境,只能徐徐圖之啊!
她整個人懶洋洋地朝小孩兒消失的方向走去,路過小黑蛋甩掉大鼻涕的地方,特意繞了過去。
國宴主廚的格調還是要有的。
「婚姻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人嗎?」趙老太太眼中沉思。
小趙教授機械地吃着手裡的馬鈴薯,因為三天前的窩棚坍塌事故,本就碎掉的眼鏡徹底不能用了。
他眼睛眯成一條縫,才勉強能看清楚自己的母親。
「也許這就是她的本性,以往只是自保而已,畢竟、」
後面的話他沒說,畢竟她看上去是漂亮的,迷人的,這些在這個年代是原罪。
比如他那風情萬種,才華橫溢的妻子月華,跳進後海也沖刷不掉破鞋的名聲啊!
江嫦在村口光禿禿的林子,被一聲「江大腸」給喚了過去。
她抬頭,瞧着秦老婆子鬼頭鬼腦地左右瞧瞧,而後對她招手。
像極了電影里演的地下黨接頭。
等兩人坐在稻草堆里的時候,秦老婆子手裡拿着五六顆瓜子眼睛泛光。
「你也忒小氣些,才給我這幾顆。」她隨後抱怨。
江嫦給自己嘴裏丟個花生豆,「找我什麼事兒。」
秦老婆子眼尖,那花生米個頭可真大啊,趕上他們兩三顆花生仁那麼大了。
「你大爺他們家的事兒定下來了。」秦婆子說到八卦,頓時表情變了。
「肖戰國同意娶江爽,並且給五百彩禮。」
她聲音又酸又羨慕,第一次恨自己幾個媳婦兒沒有生孫女。
五百塊啊,一張一張地大團結摞起來都有她腿高了。
江嫦眼神眯了眯,對老寡婦說:「大娘,你想不想掙點私房錢?」
正幻想自己有五百塊的秦老婆子眼珠子亂轉,坑窪的蛤蟆臉上全是愕然。
「啥?」
江嫦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,窩在稻草堆里,才緩緩開口道:
「我爹娘他們蓋的三間大瓦房,我瞧着江大山他們住得挺開心的。」
秦老婆子一時不懂,問道:「咋了,當初不是說給他們了,他們養你長大嗎?」
說到江大腸家的三間大瓦房,秦老婆子又是一陣艷羨。
江嫦的爺爺奶奶都是個病秧子,帶個病秧子兒子,和人丁興旺的江大山家沒法比。
但病秧子兒子長得好,運氣也算好吧。
去縣城看病的時候,救下了一個跳河的女人。
後來女人就嫁了過來,用自己的嫁妝給江大河家蓋了三間寬敞明亮的大瓦房。
關鍵那女人還漂亮得不像話,洗衣做飯樣樣精通。
村裡的男人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。
女人們也有些不得勁,平日里大家都差不多,可突然來一個白白凈凈有錢還能幹的,成天被自己男人嫌棄,心裏能痛快才怪。
一時間,江家的病秧子成了十里八鄉最讓人羨慕的。
可惜好景不長,村長帶人去縣城開會,回來就有了閑言碎語。
據說那有錢女人是樓子里出來的,也有說是監獄裏出來的,更有人說是貪官的女兒。
反正各種說法都有,但一樣都沒有被證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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